一向爱读鲁迅但他那篇《番笕》我看了3遍也没搞理解：越想越深

  乡绅四铭一到家，便从袍子大襟后边的口袋里别别扭扭掏出1块橄榄气味的番笕，递给他的太太，说“你今后就用这个”，太太捧着孩子似的把番笕放在鼻子底下闻，忽然感觉老公的眼光直辣辣射在她的脖子上，她想到耳朵后边积年的老泥，一会儿脸上发烫，有些紧张地解说：

  《番笕》是鲁迅先生略低沉的一个短篇，创造于1924年，后收录在小说集《徘徊》中，比较先生那些编入课文的名篇，了解的读者并不多。

  小说的故事分外的简略，四铭在大街上看到一老一少两个女乞丐，坐在布店的屋檐下乞讨。祖母是个六七十岁的瞎眼老妇，孙女才十八九岁，围观的人议论说小姑娘是个孝女，宁可自己饿肚子，也要将讨要来的食物都先尽着祖母吃。

  四铭自问是个正派文化人，品德崇高，他停步重视了良久，发现围观的人都不给钱觉得很愤慨。

  他正怜惜地呆看那少女时，听到两个光棍说着腌臢话：“阿发，你不要看这姿色脏，你去买两块番笕来，咯吱咯吱遍身洗一洗，好得很呢！”

  四铭听后愤慨不已，却也没去呵斥，也没给那祖孙一毛钱布施，还不知不觉走进商铺，买了人生中的榜首块番笕。

  四铭七挑八选，贵的舍不得廉价的又太次，嘀咕着“洋纸包着，怎样断得定姿色的好坏呢”，非要把番笕绿色的外包装翻开看看才肯付钱，和店员争论时，店里的两个女学生嬉笑着用洋文说了个“恶毒妇”（其实是old fool）。

  四铭听不懂但判定不是句好话，窝了一肚子火气，回家就大发脾气，让读新学的儿子查“恶毒妇”这个词是啥意思，并把街上两个光棍说乞丐女的事怒火中烧地讲给太太听。

  四铭没意料太太这般直接，仍端着一家之主的架子理直气壮：“我么？——没有。一两个钱，是不好意思拿出去的。她不是往常的讨饭，总得……”

  一向到吃晚饭，儿子怕父亲知道后暴怒，推说单词仍查不出，四铭便从骂儿子到骂现在的学生不成样，又顺势骂到那些剪短发的女学生损坏习尚，最终又绕回街上那个不幸的孝女没人给钱，还被人说轻浮话，整个慷慨激昂、咬牙切齿。

  报社的两个搭档寻四铭商议第二天报纸的征文标题，书房里三个人各种针砭社会，各种品德善良。

  这两个文化人却由于那句“买番笕咯吱咯吱”笑个不断，相互玩笑，对女乞丐不幸的境况反而没兴趣。

  鲁迅的高超之处，在于最终对番笕隐晦的描绘，四铭太太第二天用番笕洗了耳后，从此今后身上总带着橄榄似的香味，小半年后，好像又换做檀香气味……

  无论是街上的乞讨少女仍是商铺里的女学生，都处在以“品德”为名的男性审视中，将她们物化成“番笕”这一个隐秘的出口，用以发泄心里被限制的肮脏愿望。

  四铭太太作为封建社会的传统女人，尽管看清实际，却由于依靠联系，自动投合成为夫权精神上的廉价“消费品”，甚至为巴结，自动替换不同香气的番笕，看似契合儒家品德之下有条有理的夫妇联系，其实充溢虚伪荒谬的畸变。

  “知识分子”四铭们，一边怒发冲冠地批驳“现在的社会还成个啥样子，我从旁调查了好半天，竟不见有什么人给一个钱，这岂不是全无心肝……”一边毫不隐讳地说出“我就没有给钱，我那时恰恰身边没有带着。”对立之下，尽显人道的荒谬。

  以正义为高地，用品德的标枪永久指向别人，却将自己的行为又作别论；要求别人自我贡献，自己却绝不吃亏！严以律人、宽以待己，这样的人，放眼当下，他还少吗？

  今世“四铭”就像鲁迅笔下四铭一般，在实在的日子中懦弱害怕，只敢将满腹怨气撒向微小妻儿，在虚拟的“口嗨”中审视别人、批评别人，取得“众人皆醉我独醒”的自我优越感。

  四铭想当然对女人“合理的”点评与审视，和某些以“品德的热忱”去置喙女人穿戴或行为的人，是不是千篇一律？

  现代社会中，有着数不清的“四铭”，他们永久辞严义正、挥斥方遒，却唯一忘掉去自审、慎独。

  很喜欢罗翔那句“一个手指指向别人，四只手指却指向自己……品德判别，永久要先己后人。”